Chapter2

谢衣的变化很大，至少这个变化让沈夜眯起眼睛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。沈夜看到他摆弄着骨瓷杯的手指下意识的蜷缩了起来，这是他极度紧张的标志，如果没猜错的话，他下一句话就是一句礼节性的好久不见。

过了一会，被打量的人轻笑着开了口。

“沈教授，好久不见了。”

沈夜在心下哂笑一声，他没有一次这么不喜欢自己异于常人的洞察力。

“佐藤和你说了？”

沈夜开门见山，直奔主题，一句废话也没撂。他和佐藤学术上的分歧并非短期之故，一直亦敌亦友，只是最近可能是他的风评愈来愈坏，佐藤突然在一次学术研讨会上和中国学者划清了界限。

而业内人士皆知，和佐藤交情至深的人也不过他沈夜一人。

沈夜也不催促，他太了解谢衣。即便是年轻的时候，谢衣也是动中有静，做事周到，话到嘴边留半句，他很可能在找一个又不伤害自己又能顺利划清界限的说辞。

他双腿交叉着翘起，阖起眼睛不再看人。也没有什么期待，毕竟身边人都会一个一个离开，他搞了这么多年的学术，似乎也习惯了身边人像庄稼一样一茬一茬的被收割，最后只留下不被需要的根部，再接着迎接下一茬。

甚至有人送了他一个桃李满天下的牌匾。沈夜拿到的时候礼貌的道了谢，然后就把他扔到了地下室的储藏间。

桃李满天下？他自认自己没这么高的精神追求，除了谢衣，他甚至不屑于去记学生的名字。

“老师……”

沈夜眉头微蹙，一时心绪难平，但依旧保持了原本的冷淡和刻薄。

“不叫沈教授了？”
“老师，学生迟到了两年……”

从沈夜的角度来看，这句话简直是点燃心头怒火的催化剂。

“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？京都大学的讲师谢衣……啊不，谢偃大师。”

故意的调侃让对方的表情越来越僵硬，甚至面色已经近乎于惨白。

谢衣这个名字是沈夜起的。

他原本的名字普通到扔到人群会有五六个重名。沈夜于他有如再生父母，所以一次闲聊中提到了改名字。当年沈夜正研习楚辞，随手翻到了一页。

制芰荷以为衣兮，集芙蓉以为裳。

“谢衣，如何？”

谢衣甚至来不及等到下午，拿着一系列证件材料瞬移到了派出所。

“老师别取笑学生了，不是什么讲师。只是帮佐藤教授带一些课，平白被扣了高帽子。”

“佐藤对你还行？”

沈夜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咖啡，似乎不想再继续闲聊。谢衣突然出现，一定有什么目的。

“老师，别和佐藤教授对着干了，学生觉得他有些……”
“谢衣。”

沈夜直接起了身，说是失望也不尽然，他以为至少谢衣是和别人不一样的，如今看来，倒是他自作多情了。

“如果是佐藤派你来当说客，你大可没这个必要。”

末了换上一脸嘲弄的笑意。

“你是谁的学生，我这回算是明白了。我还有事，失陪。”

沈夜走的很干脆，谢衣甚至没来得及解释，更别说挽留。

他不能告诉沈夜，他之所以耽误了回国时间，是因为佐藤要他帮助做课题，延迟了他的博士毕业。
他也不能告诉沈夜，这五年他对这个人刻骨的思念，因为这个，五年后的重逢甚至是紧张多于欣喜。

至于名字。
他如何能舍弃掉谢衣这个名字。
真的不一样了，仅仅五年，他的老师变了很多，唯一没变的是那份束缚他自己的偏执。
谢衣顿了顿，抓着公文包追了出去。